???冬天是蟲，夏天是草？

????第一次遇到這個名字或看到實物的人，大都是這么認(rèn)為的。我也不例外，想當(dāng)初，我對它的理解還定格在多年前看到的《聊齋志異外集》里，作者蒲松齡對冬蟲夏草如此描畫：“冬蟲夏草名符實，變化生成一氣通，一物竟能兼動植，世間物理信難窮”。

????現(xiàn)在看來，是蒲老先生錯了，在這件事上，他顯然犯了主觀臆斷的錯誤。因為冬蟲夏草既不是蟲，也不是草，更沒有身兼動物和植物，而是一種僅僅披著蟲皮的真菌。從某種意義上講，活像是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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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在海拔3500米以上的雪域高原，盛夏時分，冰雪消融，滿身花斑的雌雄蝙蝠蛾在草叢間翩翩然雙宿雙飛，然后在葉子間產(chǎn)下它們的愛情結(jié)晶——卵。入秋后，卵開始孵化成幼蟲，以植物葉子為食。冬天來臨時，蝙蝠蛾幼蟲會隨雨水進入潮濕而溫暖的地下，以度過高原寒冷異常的隆冬。好在滿山遍野都生長著莎草科、菊科、豆科、蓼科和蒿草類植物，它們的莖和嫩根多汁又有營養(yǎng)，是幼蟲們越冬充足的“糧食儲備”。

????不是每條幼蟲都能享用這些冬天里的美味。大多數(shù)蝙蝠蛾幼蟲還沒有來得及進到土里，便被螞蟻、草蝠蛾、山蝴蝶、鳥類等天敵捕食，剩下的，還要能幸運地躲過牛群、羊群的蹄甲，躲過食草動物們的嘴巴——吃草時連同幼蟲一同吞下。

????和這些瞬間的劫難比起來，被冬蟲夏草菌入侵，則是一個漫長而無比痛苦的過程。

????如果蝙蝠蛾的幼蟲在整個冬季，沒有遇到冬蟲夏草菌，那么溫暖的地下“糧倉”真可謂蟲子們的“伊甸園”，它們會把自己養(yǎng)得潔白豐腴。然而，對大多數(shù)蝙蝠蛾幼蟲來說，短暫的歡樂生活會終結(jié)于和一種真菌的偶遇，“伊甸園”隨即成為它們的墳?zāi)梗?br> ?

????在幾乎同一海拔的地方，還生存著一種真菌叫冬蟲夏草菌。入冬后，冬蟲夏草菌成熟的子囊孢子，從子實體彈出后，也隨雨水滲入土里，一旦發(fā)現(xiàn)蝙蝠蛾的幼蟲，便迫不及待地黏附在蟲子們?nèi)彳浀捏w表，快速膨大并伸出芽管，鉆進蟲子狹窄的體腔，以幼蟲的內(nèi)臟為養(yǎng)料，滋生出無數(shù)圓柱形的菌絲，并隨蟲子的體液在體內(nèi)循環(huán)。

????可憐的蟲子，根本無法擺脫蟲草菌的蠻橫入侵，眼睜睜任憑蟲草菌以出芽的方式，在自己體內(nèi)反復(fù)增殖卻無能無力。這種致命的侵染要維持2～3周。隨著蝙蝠蛾幼蟲生命體征的一天天消逝，它的五臟六腑逐漸被堅硬的蟲草菌絲體塞滿。剛剛進入“伊甸園”時柔軟蠕動的蝙蝠蛾幼蟲，從此成為堅硬的僵蟲形菌核。

????冬蟲夏草菌斷了食物來源后，安然進入休眠期。來年春末夏初，從蟲子的頭部會長出一根圓棒狀的子實體。這根從土里竄出的紫紅色家伙，高約二至五厘米，頂端有菠蘿狀的囊殼，怎么看都像是一株“草”，即所謂的“夏草”。

????當(dāng)然，這“草”，是從冬蟲夏草菌絲上結(jié)出的“果實”，真菌學(xué)家稱之為“子囊果”，一顆“果實”上長著數(shù)以億萬計的種子——“子囊孢子”，這些孢子離開母體后，如果沒有找到蝙蝠蛾幼蟲的話，只能存活40天左右。大部分蟲草菌孢子離開母體后在風(fēng)中飄散，自然結(jié)束自己的生命，只有很少一部分隨雨水滲入土壤，找到蝙蝠蛾的幼蟲，從此過上可恥的寄生生活，如此年復(fù)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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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秋季，剛剛從卵里孵化出的蝙蝠蛾幼蟲，如果不幸吃到附有蟲草真菌的葉子，也會在冬天里變成蟲草。

????至于為什么冬蟲夏草菌不去感染菜青蟲或其他蟲體，偏偏就認(rèn)定蝙蝠蛾幼蟲？這其中的玄機，至今尚沒有人能真正搞清楚，有靜電力學(xué)說、主體化學(xué)反應(yīng)學(xué)說、粘液學(xué)說，等等。

????也不是任何地方都能生長冬蟲夏草。

????適宜冬蟲夏草生長的高寒草甸土壤多呈黑褐色，含水量常年在30%到50%之間，普遍有10到30厘米的腐殖質(zhì)層，適合各種菌類的繁殖。在我國，冬蟲夏草只出產(chǎn)于以青藏高原為中心，海拔3500～6000米的高寒濕潤的高山灌叢和高山草甸上，集中分布在海拔4200～5000米的垂直高度內(nèi)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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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揚手是春，落手是秋，在這一揚一落之間，有多少蝙蝠蛾幼蟲在極度的痛苦中，成為蟲草菌一襲華麗麗的皮？又有多少人為了找到冬蟲夏草，不惜將雪線附近的草甸和山坡掘地三尺，留下千瘡百孔？

????這些坑洞寸草不生，它們是整個草甸走上沙化、荒漠化的“不歸路”?。?/p>

????在雪域高原的“眼里”，瘋狂“挖草人”的濫采強挖，與蝙蝠蛾幼蟲眼里的蟲草菌絲體，何其相似！

????我不知道冬蟲夏草的藥效會不會有傳說的那么神奇，但生成這種“滋補藥”的過程卻是那樣的血腥和殘忍，而這種沒有硝煙的生死之戰(zhàn)，不是一句“適者生存”就能解釋得了的。

????我不禁要問：冬蟲夏草，你的存在究竟是為哪般？